天津卷——

  生活中有不同的“器”。器能盛纳万物，美的形制与好的内容相得益彰；器能助人成事，有利器方成匠心之作；有一种“器”叫器量，兼容并包，彰显才识气度；有一种“器”叫国之重器，肩负荣光，成就梦想……

  旧作《你抱着花，我抱着你》

  “你抱着花，我抱着你”，这是我受朋友之托，为他烧制的美丽花器拟写的一则广告语。

  恍然惊觉——将这个句子送与人，我才真正拥有了它。

  在陶瓷博览会上，我分明听见那相中我的花器在殷勤唤我：“带我回家，好让我抱着花，好让你抱着我。”我笑了。用指纹亲近她细腻的肌理。

  所有的瓷器，都曾是一块贱贱的泥，火的红绸反复擦拭她的身子，于是她醒了。她惊讶地看见了脱胎换骨的自己。当一个价签走近她，她悄声自问：“天！这是我吗？我有这么金贵？”所有瞄见这价签的人都在讥笑，他们说：“泥巴咋就卖出了金子价！”我在心里替她不平：“浴火的时候，她有一万个理由粉身碎骨，并且，她的太多姐妹都已香消玉殒了；然而她撑过来了！她遍体傲人的痛，让所有的价签都该对她道一声‘抱歉’呢！”

  怀着一份不可告人的隐秘欢悦，我有口无心地杀着价，当卖家坚决捍卫一件花器的身价时，我竟在心中暗暗叫了一声“好”，欣然掏钱买下了那件在我看来便宜透顶的宝贝。

  花器张着嘴儿，等待一枝宿命的花。

  你瞧我选的花器，小者不盈握，大者及人腰。买来花器，又开始遍寻适合那花器的花。先给那不盈握的小可爱喂了一枝勿忘我——难看死了！花与花器门不当、户不对，彼此都让对方给衬得丑到家了。赶紧给它们拆开。又分别将绿萝、铜钱草、秋葵干果赠予那小可爱，竟一律排斥！我气恨地对它说：“小祖宗，你咋就这么难伺候啊！”后来，我在校园里散步，看到忍冬花红宝石般的玲珑果实，顿时欢叫起来。我朝忍冬树讨要了一小枝果子，回来小心翼翼地喂进那小可爱的嘴巴——哇！整个房间都亮起来了呀！

  花与花器，不一定都要白头偕老的。隔一段时间为花器更换一种适宜的花，被我解读为“人道主义”。插好了花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它们拍照。趁着初遇，趁着惊喜，留下最有感觉的影像。待到光阴蛀蚀了那感觉，待到新桃换了旧符，照片就开始絮絮讲述一个韶润迷人的故事了。

  赞我花器者，被我高看。我的经验告诉我，对美敏感的人，会自觉地拒斥丑。你想吧，一颗仰慕着美的心，只顾对美上瘾了，哪能舍得令自己去与丑为伍呢？而那一身俗骨的人，对美盲视，亦被美鄙弃。面对花与花器，他视而不见，滔滔不绝地述说着更为重要的事情；慈悲的花影投射了他一身一脸，而他，用一个臭烘烘的句子就将它们消解掉了。

  只有你真正需要的东西，才能真正走进你的生命里。有一种光，本是从你体内发射出来的，你却误以为是那光厚待照耀了你。

  ——当你抱着花，当我抱着你，空虚远去，寂寥蒸发。那一刻，我将心与面，都交付了安详。冥冥中，听见罗伊·克里夫特在吟哦：我爱你，不光因为你的样子，还因为，和你在一起时，我的样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