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深乡下吃茶 | |
| 发表时间：2020-06-08 13:34:38 阅读次数：365 本文编辑：嘉兴少儿/幼儿艺术培训_嘉兴中小学培训_嘉兴草屋网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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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这篇短文，一杯好茶就放在电脑旁，不时品啜一口。然而，我并不怎么惬意，反而更怀念早年吃茶的一次经历，也许是那时的简陋、粗糙和原味，更有其亲和、纯朴和趣味的一面，更能感动我的心。 那是一九七二年，西瓜上市的时候，嘉善大云（和嘉兴步云接壤）的一家茶馆，深乡下。我刚二十出头，去看插队在步云的两位知青朋友。其中眼镜王，我熟识。 天还黑，四五点钟，眼镜王就把我叫醒，手一挥说：“吃早茶去。”“哪里？”“大云。”“远吗？”“河对面，走十分钟。”“好白相？”“到了我这里，必去。” 茶馆坐落在蓉溪大石桥旁的路边，六七个门面的大平房，空间很大，昏黄的灯光摇曳着，细长的廊柱犹如林子，粗制的小板桌纵横七八行，最多可容纳两百人吃茶。这是我见到过的最大的乡下茶馆。 “怎么样？”眼镜王得意地问我。 “有气势，比想象的还要好。” 我们在靠河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来。环顾四周，视线经过一张张种田人饱经沧桑的脸庞，本色，个个坦诚朴实，一幅普通的众生相长卷。我特别注意到老人瘦伶伶的肩膀，手背上凸出的青筋，脸上刀刻般的皱纹。邻桌一位年过七旬老人光影条条的皱纹深得我害怕，阡陌交通、纵横树杈都搬到了脸上，足见岁月的沧桑和重负。他们占据着茶客的大多数。喝过点墨水或有点文化的人就斯文点，一举一动慢慢稳稳，目光和蔼可亲，柔柔的甜，好似茶香飘浮在眼前的感觉。 眼镜王镜片后折射出的兴奋劲，像到了离别很久的家里。 天蒙蒙亮的时候，茶馆已座无虚席，人头攒动，热气腾腾。外头，竹林朦胧，湿烟飘浮。一只牛在河里洗着澡。小船摇过，泛起层层涟漪按摩着牛身。好场子，好景色，好惬意。我不禁又赞叹起来。 茶叶是最普通不过的，不过要多放一点。一口入嘴下肚，浓浓的，苦中带香，舒泰和畅。不一会，鼻子就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茶香好像聚集在一起，飘逸于空气中，越来越浓。沏茶师傅拎着长嘴水壶起劲吆喝着来回走动。水冲杯里一条线，不外漏一滴。那是手艺也是茶馆的一个印记和符号。人人说话随便，有啥说啥，甚至大声嚷嚷，这熟悉而浓重的乡音，倍觉亲近和温暖。 茶馆嘈杂，但它逼真，拿现在的话说是“原生态”。去茶馆，不用考虑穿着，更没有装扮的，原来怎样，就怎样。在茶馆里掏掏耳朵、挖挖鼻屎，看来不雅的举动，在那里都无所谓，绝不会有人撇嘴。无论碰到什么急事、天大的事，到了茶馆似乎就会停歇下来。节奏在这个空间里被拉长了，时钟仿佛也慢了半拍。悠悠扬扬、慢条斯理是茶馆的主旋律。 茶馆也有沉闷的间隙，这时有人打个喷嚏，隔着丈来远也会引来笑声。又有人突然冲进茶馆，说话唧唧歪歪的，旁人说“这插科打诨的又来了”。来人报了几则小道消息，哪家女儿嫁了个瘸子，哪家新买的小猪被偷了……四周的头一起朝这个“点”看去，先是愣一下，听清楚了，有人发话：啥个屁事？这么大惊小怪！于是引来一阵更大的笑浪。 茶馆除了卖茶，还备有糖果、香烟、瓜子等。眼镜王心细，也带了点东西。他从军用黄挎包里取出一小包花生米，三块农民送的糖糕。我说：“等的就是这个，我肚里空得慌呢。” 茶客们看似无所事事地吃着茶，聊着天，一副淡然的样子，实际上是在进行性价比极高的交易和享受。几分钱几角钱换上几个小时精神上的松弛，划得来。自由是个好东西，在其他地方或缺失或要打个折扣，在这场子里，人人都可以天南海北闲聊，谈笑风生，自由自在。这也许是农民喜欢孵茶馆的一个原因。还有，带只耳朵就能听到许多有趣味的事，开启了给人思索的一扇扇窗户。从某种意义来说，茶馆暂时给予了草根们一个心情释放、灵魂安顿的地方。除了澡堂，其他地方无可替代。 我突然想出了一句茶馆的蹩脚广告语：“乡音缭绕，日日逍遥。”眼镜王先点头，后摇头：“还不如‘茶香袅袅，天长地久’。”后又摇头：“还应该更好。” 不觉两三个小时过去了，该回去了。走到门口，我又不舍地回望了一眼，感觉依然是全新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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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作者: 许岩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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